黎琦玉走到那道黑影身邊，忍不住怒吼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不會有任何人受到波及嗎？”

只聽對方不緊不慢地繼續道，“我是在幫你，你想想看，若是月嬪那女人東山再起，一定不會輕而易舉地放過你，倒不如直接除掉她，還可以一勞永逸。”

“我不想要你來幫我，我不想成為殺人兇手！”黎琦玉哽咽道。

事情遠遠超出她的想象，趁還能挽回之前，她只想收手。

“現在說不想已經來不及了，蕭正淵查不出個所以然，於是那女人只能順理成章地變成替罪羔羊，就像當初的那個奴婢一樣，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漆黑的房間中，她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覺得到他勾起的嘴角，仿若一只不折不扣的惡魔笑得興味盎然。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黎琦玉失控出聲，她很後悔那時聽信了他的話。

“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你只需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男人低沈的嗓音對黎琦玉來說就像是催命符一般，他在提醒她所做過的壞事，只此一件就讓她良心不安到了這個地步。

黎琦玉試圖穩定住自己的心神，若事情真得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輕信這個男人的話。

“我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這裏，我不想要再見到你。”黎琦玉冷聲下著逐客令。

這個陌生的男人或許此時此刻對她還沒有威脅，但誰能保證下一刻被他所陷害的人不是自己呢？

後宮中的女人已經夠可怕了，黎琦玉不希望她的身邊還留有這樣的後患。

男人似乎很容易就識破了黎琦玉的心思，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你大可放心，我是不會糾纏你的，直到你主動需要我的那一刻。”

黎琦玉不知他的身份，但能夠確定的是他並非驍國的皇親國戚，可能夠在宮中來去自如，著實不可小覷。

所以她曾經想要雇人前去調查，可她手中的資源著實少得可憐，她也不願為了這點事而去驚動家裏人。

父親身為通政使，公務繁忙，自她進宮以來，只有在一年一次的省親上他們見過一面，相處了寥寥幾個時辰。所幸弟弟會隔一段時間往宮中寫信，她才能知道家中的近況。

“我只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現，不要再來影響我的生活。”

月嬪被打入大牢不是她想要的結果，而這宮裏知道她是無辜的人只有她一個，但她偏偏沒辦法救她出水火之中。

或許真得像那個男人所說，她的心底深處最陰暗的念頭便是月嬪從此香消玉殞。

惠妃醒來之後才知道自己可能是中了毒，幕後黑手還未查出是誰，她便莫名其妙地痊愈了。所以在原本的嫌疑人中，又毫無依據地被動地加上了她自己。

為了能夠得寵和排除異己，後妃們的手段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黎琦玉也沒想到皇帝竟然會派人盤問惠妃，聽說可能是因為審問月嬪的人沒能從她的口中得到半點有用的訊息，而且她一直在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是冤枉的。

這讓蕭正淵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直接讓侍衛去月嬪的宮裏徹徹底底地搜查一番。

但沒想到沒找到毒害惠妃的藥，卻在月嬪的床底下找到了一個渾身紮滿了銀針的小人，上面寫著黎琦玉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這是民間的巫蠱之術，專門用來害人的。

黎琦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得不說整個人有種詭異的輕松感。月嬪早就想置她於死地，只是萬萬沒料到被她先下手為強。

幾天之後，黎琦玉終於再一次見到了活著的月嬪，可眼前的她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在告訴周圍的看客，她曾經遭受了什麽。

黎琦玉不忍直視，但聽說月嬪不堪折磨已經招供，那為何還要被帶到她們的面前？

“月嬪，你意圖謀害惠妃和玉嬪，現下證據確鑿，你可知罪？”

蕭正淵沒有出現，全權交給賢妃來主持大局，可按理來說，即便是宮妃做錯事，也不該在後宮審理。

黎琦玉都知道的道理，蕭正淵沒有理由犯這樣低級的錯誤，所以賢妃對此事的態度遠比之前要謹慎得多。

惠妃亦坐在殿下，惡狠狠地瞪著月嬪，看起來恨不得把她抽筋拔骨。

“你這個賤人竟然敢害我！說，你到底是用了什麽藥讓我昏迷不醒？”惠妃上前狠狠地打了月嬪一巴掌，只是那張已然蓬頭垢面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被打的痕跡。

月嬪的頭歪了歪，眼中仿佛流淌著一潭死水，口中發出嗤嗤的笑聲，想來整個人都已接近瘋癲了。

惠妃被她這模樣嚇了一跳，緊忙拿過婢女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嘴裏還不停地念叨著，“真是臟死了，怎麽還不讓她去死？”

“惠妃妹妹，本宮知道你受了委屈，不過提審月嬪是皇上的意思，你還是先在一旁等一下吧。”賢妃笑著說道，卻讓人不容拒絕。

惠妃只好坐回原處，心裏回想著當初月嬪那個賤人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模樣，她還以為她是真心想要歸順於她，誰知道她竟一直在算計她，若不是她福大命大，就算殺她一百次都不夠給她陪葬。

“月嬪，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今天是我，很快也會輪到你們的。”月嬪喑啞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從地府爬出來討債的厲鬼，聽起來讓人不寒而栗。

黎琦玉的心跳又加快了幾分，強迫著自己開口道，“你為什麽要用巫蠱之術害我？”

“為什麽？”月嬪冷笑了一聲，聲音變得更加淒厲，“我明明處處都比你強，憑什麽皇上喜歡你不喜歡我？你知道那種獨守空房的滋味嗎？在你沒出現之前，皇上是喜歡我的，是你，是你搶走了他！”

“既然皇上被你蠱惑了心竅，那我只要除掉你，皇上就能回到我的身邊，所以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月嬪突然站了起來，直直地向黎琦玉撲過去，就在她的手快要掐住她的脖子的時候，一把利劍毫不猶豫地刺穿了她的胸膛，流淌出的鮮血滴在了黎琦玉的衣襟之上，她害怕得直接昏了過去。

再醒過來，周圍已經是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她這是被送回了吟月宮？

“娘娘，您可算醒了，您覺得身體怎麽樣了？之前太醫來過，說您是受了驚嚇，可要好好休息才行。”采夢見黎琦玉醒過來，立馬沖到床邊說了一大堆的話。

黎琦玉聽著頭疼，還是采月更懂事些，把采夢拉到了一邊，“娘娘剛醒，還需要多休息，你在那裏嘰嘰喳喳的只會影響娘娘。”

采夢努了努嘴，委屈道，“我這不也是關心娘娘嘛。”

“采月，月嬪……死了嗎？”她清楚地記得一把利劍刺穿了月嬪的胸膛，血紅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讓她此刻還心有餘悸。

采月點了點頭，“月嬪當場就死了，是賢妃娘娘命人動的手。”

可賢妃究竟是為了救她還是只是單純地想讓月嬪去見閻王？

黎琦玉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便把采夢和采月都打發了出去。

月嬪的死是她從未想過的事情，至少暫時她還沒足夠強大到能夠接受一個活人眼睜睜死在她面前的事實。

可要是月嬪不死，到頭來死的那個人便會是她。她想要她死，仿佛已經深入了骨髓，在這個人吃人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而且更可怕的是，月嬪的死沒能在宮裏激起任何的風浪，甚至一丁點小浪花都沒有，就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一樣。

曾經侍候她的那些奴才都一並被打發去了浣衣局，成了最下等的粗使奴才。而她身邊最親近的，則一並陪她入了黃泉，到地底下繼續侍候她。

蕭正淵自始至終都沒再去見過月嬪一面，以她的位分死了之後是可以葬入妃陵的，如今卻是連屍體都被扔去了亂葬崗。她的家人也跟著受到了牽連，貶官的貶官，發配的發配，這一族算是徹底沒落了。

這是黎琦玉第一次親眼見證一個家族的覆滅，好笑的是其中還有她的功勞。

黎琦玉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皎潔的明月，莫名地嘆了一口氣。

“愛妃怎麽了？”背後覆上一具溫熱的身體，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

“臣妾只是有些睡不著，打擾到皇上是臣妾的不是。”

“怎會是打擾？恰巧朕也沒了困意，不如愛妃陪朕說說話吧。”

自從愛上蕭正淵，黎琦玉不止一次在想，若是他們之間能像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琴瑟和諧該有多好，可她愛上的不僅僅是個男人，更是一國之君，他永遠都不可能只屬於她一個人。

但她最想要的偏偏是最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就算她不能獨占這個男人，也要他心裏最重要的位置是屬於她的，為此她需要做的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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